大同:尚未修攏的古城

2008年,煤都大同投資數百億的古城墻在舊址上隆然聳起,占地數十平方公裡的新區在城市東畔欣然鋪展,6年時間過去瞭,隨著當時主政者的調任,試圖成為城市象征的古城墻至今仍未合攏。希望展現城市活力的新城區如今燈火寥落,一半重造的新城與另一半未改的舊城斑駁並存,驕傲卻困惑,現代又時見破敗。

大同,中國歷史上曾經的一座古都,1949年後,又成為新中國的煤都。但是,在此後的半個世紀中,大同的城市基調是灰色的,充滿工業的力量,也充滿工業的塵煙與粗糲。作為首批24個國傢歷史文化名城之一,大同缺乏應有的精致和意蘊。

2008年,時任大同市長耿彥波以古城保護工程為切口,開展規模浩大的造城運動,在此後的5年中,千億元資金被投入城市建設中,10萬戶居民被拆遷,已經難尋原貌的明代古城墻和護城河在舊址上被復原,但是,2013年初,耿彥波調任太原市長後,這項工程開始放緩甚至停滯,未曾合攏的護城河一度曾被傾倒垃圾填埋。

現在的大同,是一座雙面城市:一邊是主城區改造後帶來的便利交通,極具現代都市氣質的嶄新市容,以及修葺一新的明代城墻和遼金古剎;而另一邊,則是煤炭市場低迷後的經濟增長乏力,剩餘未改造老城區的破敗,以及新建禦東新區瞭無生機的尷尬。

這樣的大同,不是隻言片語或浮光掠影就能說得清看得明的。

像底特律一樣破產?

像底特律一樣破產,這種資源枯竭型城市的陰影其實早已籠罩在大同市的上空。不算老生常談,但也並不新鮮。

大同,位於山西北部晉冀蒙三省區交界處、黃土高原東北邊緣,素有“中國煤都”之稱。大同是中國最大的煤炭能源基地之一,國傢重化工能源基地,境內含煤面積632平方公裡,累計探明儲量376億噸,煤炭是其主要支柱產業。

2013年,大同市全年國內生產總值為967.5億元,其中全市工業增加值完成399.64億元,而煤炭行業則完成增加值295.46億元,占全市工業的比重73.9%。

但是,大同的煤炭還能夠開采多少年?

對這個問題,並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,但大同個別礦井已經無煤可采、接近枯竭的消息時見報端。事實上,不用等到資源枯竭,目前這一輪煤炭市場價格低迷的窘境,已經讓很多大同人有瞭切膚之痛—僅僅成本高於售價一項,就逼迫很多煤炭生產企業陷入停產之地。隨之而來的就是工資減少,消費低迷。

據統計數據顯示,2013年度,大同市全市原煤產量為10898.64萬噸,較2012年增長4.0%。其中,同煤集團生產原煤9133.92萬噸,全市地方煤礦生產原煤1764.72萬噸。但今年以來,全國煤炭市場持續低迷,在今年上半年,大同全市煤炭產量完成5254萬噸,其中,同煤集團生產原煤4893萬噸,而全市地方煤礦僅產原煤僅361萬噸。與此同時,就大同煤業(601001,股吧)來說,在該公司於今年8月底發佈的上半年財務報告顯示,公司上半年實現營業收入45.51億元,同比下降20.77%。

沒有煤炭的支撐,大同還能走多遠?這是一個誰都無法回答的問題。

重建大同古城:一張美好的藍圖

不過,提早應對資源枯竭型城市的陰影,也是大同市主政者必不可缺的課題。從這一點來說,用底特律來警示大同,有其現實意義。

而正是基於這種考慮,時任大同市長的耿彥波,描繪出瞭重建大同古城的藍圖:“一軸雙城”,以禦河為界,在兩岸分別打造兩座各具特色的“古城”、“新城”。

台中靜電油煙機租賃 大同是“中國煤都”,但與山西整體類似,大同從豐富的煤炭資源中獲益不多卻受害至深,煤炭工業帶來瞭重度空氣污染,使大同一度位列世界污染城市前十名。可以說,耿彥波到任大同時,面對的就是一座破舊的城市,不僅無法與沿海開放城市相比,就是在山西省內,在城市建設方面也十分落後。

但作為北魏首都,遼、金陪都,大同不僅是首批24個國傢歷史文化名城之一,而且境內古跡眾多,雲岡石窟、華嚴寺、善化寺、恒山懸空寺、九龍壁等一大批文物古跡蜚聲海內外。

耿彥波因此將旅遊觀光作為大同未來的希望,除瞭撥出巨資修繕寺廟,整治周邊環境、打造旅遊商業街之外,耿彥波還提出瞭將大同的明城墻從原址恢復的計劃,即以城墻為界,完全重建大同古城。

而在古城東面,禦河之東,是全力打造的42平方公裡的禦東新區:以太陽宮為軸心,規劃中包括瞭大劇院、圖書館、美術館、博物館、靜電機租賃體育館共六大場館和政務大廳、中級法院、市檢察院、第五人民醫院、大同二中等一系列市政建築。

耿彥波是敢想敢幹的實幹傢,這一點無人否認。2008年,規模空前的、以“名城復興”為目標的“造城運動”迅即展開,古城保護工程投資500億元,拆遷約10萬戶;市體育中心投資12億元……,至2013年耿彥波離任,據不完全統計,5年來大同城建投入超過1000億元,其中僅是道路投資就達162億元。

5年來,大同有瞭翻天覆地的變化,每一個大同人都可以深切地感受到這些來自身邊的變化。比如,5年間大同在城鄉綠化中共投入50億元,同時整治水污染、粉塵污染、垃圾污染。大同環境質量從全國113個重點城市中由倒數第3名上升到正數第30名。

但是,這種改造也讓大同的政府財力元氣大傷。2008年之前,大同城建經費為每年3000萬元,2008年開始大同的城建資金一舉飆升至每年100多億元。從2008年到2012年底,城建投入共達1000億元,除去社會資金,政府投入大約六七百億元,這讓他此後的繼任者捉襟見肘。

沒有合攏的城墻

2013年初,耿彥波離任大同,履新太原市委副書記、市長。彼時,一些大同市民湧上街頭遊行請願,簽名挽留耿彥波,讓這次調職事件幾乎演變成一場公共事件,使得耿彥波被再次推到輿論的聚光燈下。而其離任後,大同市的城建何去何從,繼續成為輿論關註的焦點,直至今天。

盡管在今年年初,大同市住建委發佈消息稱,今年全市的城建項目共分7個部分,包括城市道路、保障性住房建設、市政項目、園林綠化、規劃編制項目、場館建設及文物保護,總投資預計將達415億多元,建設項目達266項。但網上流傳的攝制於2014年9月10日的組照“大同百億造城爛尾,上演底特律式頹敗”顯示:“復古”的大同古城墻一年多後仍未合攏,施工現場仍然陷入半停滯狀態。

事實上,早在2013年大同市政府就下發文件,以“工程手續不全,未經復工批復,仍然違法違規施工,嚴重影響全市建築工程領域的安全生產”等為由,要求相關部門停止對大同美術館、大同大劇院、大同博物館、大同圖書館等71個在建工程的水、電、建築材料供應。

其實,比古城墻一年多後仍未合攏更加令人擔憂的還有禦河新區。拔地而起的一大片的高樓,白天看著蔚為壯觀,每到夜晚卻看不到幾處燈光,空曠的街道上沒有多少車輛,更看不到行人,這裡和國內許多盲目而上的新城一樣,被一些大同人稱之為“鬼城”。

城市拆遷、建設放緩的同時,還時不時地爆出拖欠巨額工程款的新聞。據媒體統計,被拖欠的工程款加在一起超過100億元。

此外,在耿彥波主政的同時大手筆修復瞭雲岡石窟等文化旅遊項目,但這5年來大同的旅遊成績卻並沒有取得領先。2014年1-7月份大同市旅遊總收入累計127.87億元,同比增長20.27%;而同期山西省累計實現旅遊總收入1580.61億元,同比增長27.12%。大同市的增長幅度低於全省指標近7個百分點。

據公開資料顯示,2012年大同市財政總收入為190億元,2013年1-11月份為191億元,今年上半年財政收入為56.08億元。此前,有人將大同的造城運動比做一場豪賭,但大同市當地一名官員說,大同需要這樣的賭博,不幹也是死,下點猛藥吃不好也是死,但吃好瞭就可能起死回生瞭。

經營城市與政策延續

有人將耿彥波的經營城市之道概括為:以鐵腕拆遷為保障,以基礎建設為先導吸引開發商,以出讓土地為核心,以銀行貸款為補充,密集投入資金,短時間內改變城市面貌。

在耿彥波治理下,無論拆遷重建古城,還是征地新建禦河新區,都需要大量的資金:這麼多錢從哪裡來?答案是:一部分錢來自貸款,僅大同一傢農業發展銀行就貸給政府13億用於修路;但更主要的是來自土地經營—這也是耿彥波經營城市的關鍵。他的設想是拆遷重建古城做旅遊產業,遷移市民至禦河新區,開發禦河新區土地得到土地出讓金,再支付城市建設。

禦東新區規劃瞭42平方公裡,約6.3萬畝土地,其中大約1.5萬畝到2萬畝可以做商業性開發,按1.5萬畝、每畝100萬元計算,也有150億元收入。

然而,這隻是2008年的估算。山西省財經學院的一位教授說,目前房地產市場與2008年時截然不同,情況已經有瞭巨大的變化,在目前房地產不景氣的大背景下,是否能實現2008年規劃時的目標,現在要打上一個大問號。而據記者調查,目前禦河新區的房價已然有瞭下滑的趨勢:前期最好的房源價格在每平方米4000元以上,最高時達到瞭5000元以上,目前每平方米的價格為不到4000元。

郝女士在禦河新區買瞭一套房子,裝修好瞭卻遲遲沒有入住,她說,當時說好禦河新區會搬遷來學校、醫院,現在都沒搬遷過來,這讓她對在禦河新區買房的決定後悔不已,“要是耿市長還在大同,這些學校、醫院肯定早就搬過來瞭。”

在接受媒體采訪時,耿彥波曾經說:貸瞭那麼多款,如果留下一個半拉子工程,不可想象!但事實上,耿彥波從大同突然調任太原,的的確確留下瞭不隻一個半拉子工程,或者準確地說,他留下瞭一座半拉子城市。

山西省委黨校的一位教師說,如何解決政策延續性的問題,應該及早提上日程台中靜電機出租,早日形成一套完整的制度體系。如果不能解決政策延續性的問題,一任政府一個政策方向,就難以避免這種半拉子工程。

耿彥波也說過,“後任一般都不願意在前任的陰影下生活”。

此前大同人曾擔憂:這個把攤子鋪得如此之大的市長,一旦中途調離,會不會落下個爛尾工程!如今,現實的窘境讓他們的擔憂更加強烈。

古城再造?一對母女從新建的甕城中走過,遠處是大片新建商品住宅。本報記者張華鈺/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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